“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吧!如果负隅顽抗,城破之时,休怪我刀下无情!”河南王侯景来到朱雀门浮桥的南面,对着朱雀门城墙上的庾信大声喊道。只见他骑着一匹黑马,头戴精铁盔,身穿精铁甲,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指向庾信。他的身后黑压压一片,士兵都举着黑色的战旗。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想要我投降万无可能!逆贼侯景,皇上待你不薄。你一介降将,陛下却赐予你高官厚禄,委以重任!而你不思回报,反而恩将仇报,辜负了皇上的一片隆恩。今天我一定要誓死保卫皇上,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吧!此时此刻,全国各地的勤王之师正向京城陆续赶来,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到时候天威震怒,一切化为齑粉!休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东宫学士新野人庾信朝着侯景喊道。他的身后,在城楼柱子下,太子头戴黄金盔,身穿黄金甲,一手按在宝剑的黄金柄上,一手端着一杯西湖龙井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品尝,前面是上好的檀木做成的案几。
“庾学士,你去把浮桥断开,挫一挫侯贼的锋芒!”太子低声命令道。太监立即跑向庾信给他传话。
“领命!太子殿下!”庾信单膝跪地向太子作揖。他叫来一名步兵校尉,对他交代了几句。庾信与这名校尉一起立即带了20名士兵冲向浮桥。他们刚刚除掉一艘大船,就看到侯景的士兵带着铁面具猛冲过来。庾信吓得小腿直打颤,他一路小跑奔上城门楼,其他的士兵也立即后退,隐藏到城门楼上。
“不行,我得吃节甘蔗压压惊!”庾信从旁边的随从手里拿过一节甘蔗大肆吃了起来。
侯景命令弓箭手朝城门楼上射箭。一支箭飞来射中了城门楼上的柱子,庾信手中的甘蔗随着箭杆颤抖的响声坠落到了地上。他抛弃了自己的军队,单枪匹马向台城内逃去。
南塘游军沈子睦是临贺王萧正德的同党,沈子睦率军趁机闭合了浮桥,让侯景渡河。
此时,临贺王萧正德把守宣阳门。他命令属下悄悄打开了宣阳门,迎接侯景的军队进城。
太子派遣王质率领三千精兵去增援庾信。王质的军队到了领军府,遭遇了侯景的军队,王质的军队还没有摆开阵势就逃走了。
萧正德看见侯景的军队进了外城,就立即率领他的人马在张侯桥迎接侯景。他们在马上相互作揖。萧正德引导侯景进入宣阳门。进入宣阳门后,萧正德面向皇宫的方向叩拜,哽咽流泪。叩磕三个头之后,他率军跟随侯景一起渡过秦淮河。
侯景部队的士兵都是穿着青色战袍,萧正德部队的士兵都是穿红色战袍,战袍里子是青色的。与侯景的部队会合后,萧正德就命令他的士兵全部将战袍里子朝外反过来穿。
侯景乘胜进军来到台城城楼下面,城里的官兵和老百姓都十分恐惧。侍中、都官尚书羊侃谎称得到了一封射进来的书信,书信上说:“邵陵王和西昌侯的援兵已经到达附近了。”大家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西丰公肖大春放弃了石头城,逃奔到京口;谢禧、元贞等人放弃了白下逃走;津主彭文粲等人率石头城的军民投降了侯景,侯景便派遣他的仪同三司于子悦来守卫石头城。
公元年的农历十月二十五日,侯景让士兵列队围绕在台城周围,把台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叫人向城内射去了一封书信,信上说:“朱异等人专权,作威作福,我被他所陷害,想杀掉我。如果陛下您杀掉朱异等人,那么我就收兵回北方。”
梁武帝萧衍问太子:“有这样的事吗?”
太子回答说:“有。”
梁武帝于是要斩杀朱异。太子对梁武帝说:“侯景这个叛贼只是以杀朱异等人为借口罢了,今天您即使杀掉了朱异,对当前的紧急情况也无济于事,只会被后人耻笑,等到平定侯景之后再来杀掉他也不晚!”梁武帝于是才没有杀掉朱异。
侯景将台城包围起来以后,命令各处一齐攻城。他们敲着战鼓,吹起了口哨,喧嚣的声音震撼了大地。侯景叫人放火烧大司马以及东华、西华等门。羊侃派士兵到处去灭火,并命令弓箭手射杀了放火的所有敌兵,侯景烧门没有成功。
烧城门不成,侯景就率军占领了公车府,萧正德占领了左卫府,侯景的党羽宋子仙占领了东宫,范桃棒占领了同泰寺。侯景把东宫里的几百名歌女分给了他手下的官兵。东宫靠近台城,侯景的士兵登上了东宫城墙向台城内射箭。到了夜晚,侯景在东宫摆设酒宴,奏起音乐。太子叫人用火烧东宫,台殿以及殿内收藏的图书全部化为灰烬。这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一次文化浩劫,也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文化浩劫。很多古代流传下来的古籍珍品、孤本都随着这一把大火而化为了灰烬。
侯景又派人去焚烧乘黄厩、士林馆以及太府寺。
十月二十七日,侯景制作了几百个木驴用来攻打皇城,城上的人向木驴投掷石块把他们击碎了。侯景又改制了一种尖颈的木驴,石头无法将它砸破,羊侃让人制作了一种象雉尾形状的火炬,把油脂和蜡灌注在火炬中,然后聚集众多火炬,点上火一起投向木驴,很快木驴就全部被烧掉了。侯景又制造了一种攀登城墙的高楼战车,高十多丈,想用它居高临下向城里射箭。羊侃说:“战车很高,地上的壕沟土很虚,战车一来一定会倒下,我们可以埋伏起来观看它。”等到战车一动,果然很快就倒下了。
侯景既然攻城没有成功,死亡、受伤的士兵又很多,于是便修筑起一条长长的围子来隔断皇城内外,同时又向梁武帝启奏请求杀掉朱异等人。皇城里也向城外射出赏格,上面写道:“有能把侯景的首级送来的,就把侯景的爵位授予他,并赏赐一亿万钱,一万匹布,一万匹绢。”
羊侃的儿子羊鷟被侯景俘获,侯景把他带到了城墙下面给羊侃看。羊侃说:“我羊氏豁出整个宗族报效君主,尚恨不够,怎么会在乎一个儿子,希望你早点杀掉他!”
几天以后,侯景又把羊侃的儿子押来。羊侃对羊鷟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怎么还活着呢!”于是便拉弓射羊鷟。侯景因羊侃是个忠义之人,也就没有杀掉羊鷟。
十一月初一,梁武帝让人杀死一匹白马,在太极殿前祭祀战神蚩尤。
这天,临贺王萧正德在仪贤堂即皇帝位,下诏:“从普通年间以来,奸佞小人扰乱了朝政,皇上长期患病,国家危难将至。河南王侯景,离开自己的封邑来到朝廷,扶持我继承了皇位,今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正平。”萧正德立自己的长子萧见理为皇太子,任命侯景为丞相,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侯景,并将家中财宝全部拿出来,以资助军需。
于是,侯景在皇城前安营扎寨,同时分兵二千攻打东府;南浦侯萧推带兵抵抗侯景,侯景的部队进攻了三天,没有攻克东府。侯景便亲自带兵攻打东府,箭和石块象雨点一般地落下,宣城王防閤许伯众暗中引导侯景的军队登上了城墙。初四,侯景的部队攻克了东府。侯景杀死了南浦侯萧推以及守城战士三千人,把他们的尸体用车拉到杜姥宅堆积起来,从远处向城里的人喊道:“如果不早点投降,便是这样的下场!”
侯景派人放出风去称梁武帝已经驾崩,就连城里的人也以为侯景的话是真的。初五,太子请梁武帝巡视全城,梁武帝巡幸到大司马门时,城上的守军听到皇帝来到,都喧噪起来,大家都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军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全体守城将士都誓死保卫皇上。皇城内外呈现对峙状态。
侯景刚到建康时,以为很快就能攻克建康,所以当初他的军队号令严格,仪容整齐,士兵们不敢侵扰、陵暴百姓。等到多次攻打建康城都没有攻克时,人心开始离散、沮丧。侯景担心救援建康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迟早会有溃退的一天。另外,由于石头城备用粮仓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军队缺乏食物。于是,侯景便纵容他的士兵去掠夺百姓的米粮以及金银、丝织品和百姓的儿女。从这以后,大米的价格一升涨到七八万钱,以致造成人吃人的情况,被饿死的人达到十分之五六。
侯景招募那些身为奴仆而投降了他的人,免除了他们的奴仆身份,让他们成为平民。三天之内,数以千计的奴仆都出城投奔了侯景。侯景都给予他们丰厚的赏赐,并把他们分配在自己的军队中。这些奴仆人人都感激侯景的大恩,愿意为他拼死效力。
朱异让人送给侯景一封书信,向侯景陈述了当前的祸福利害。侯景给朱异回了一封信并且告诉城中的官兵:“梁朝最近几年来,奸臣当权,搜刮平民,以满足他们自己的嗜好和欲望。如果你们认为不是这样,请你们来看看这些:今天国家的园林,王公贵族的住宅、僧侣尼姑的寺塔,还有那些在位的官员,他们妻妾成群、随从和仆人达几千人,他们既不耕作、又不织布,穿的却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贵食物。如果他们不掠夺老百姓,从哪儿会得到这些东西呢!我之所以来到都城,是旨在杀掉掌权的奸佞之人,并不是想推翻国家。现在城中的人指望四方的援兵,我看这些王侯、诸将,他们的心意只在于保全自己,谁会竭尽全力、战斗到死,与我争夺胜负呢?长江天险,连曹操、曹丕都感叹无能为力,我像用一根芦苇一样轻易渡过,扫除尘雾,重见光明。如果不是上天保佑、百姓协助,怎会如此!希望各位三思而行,自求吉祥。”
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听说侯景包围了台城,十一月初九,他在江陵实行了戒严。他写了檄文派人送给他所管辖的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江州刺史当阳公萧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萧恪等人,让他们派遣军队进京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