辕门射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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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先来好好介绍一下刘备这个人。
刘备字玄德,涿郡(今河北涿州市)人,据说他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汉景帝的爷爷就是汉高祖刘邦了,所以刘备一直举着自己是“汉室宗亲”的牌子,但其实这刘胜啊,是个地地道道的生育专家,他一辈子生了一百二十多个儿子!这刘备属于哪一支怕也是在难以数清楚,虽然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给他的列祖列宗都安排了名号,但是后来又被历史学家指正说自相矛盾了,所以刘备祖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实在难以弄清楚。我们就姑且承认他这个“汉室宗亲”的身份。
但是这个身份也不是万能的,刘备的父亲刘弘很早就去世了,这让刘备母子俩非常受伤,生活所迫的刘备在后来才去做起了“织席贩履”的营生。织席贩履——也就是摆个地摊卖卖手工品嘛,劳动光荣没啥丢人的,但是这在当时却是让人很不齿的。
所幸刘备的母亲深知读书对于一个孩子的重要性,即使家里条件困难还是让刘备去了私塾读书,而且这个私塾的先生还是当时学术界的大儒——卢植,卢植之前在黄巾起义中露过身手,他的地位和学识我们也知道。在卢植手里读书时刘备还认识了好朋友公孙瓒,这个朋友在刘备前期发家的时候产生过重要帮助,所以这同窗情其实真的很珍贵的。
刘备也是属于人穷志不短的类型,他虽然年幼丧父,家境贫寒,但却没认为自己就会这么碌碌无为终此一生。他家院子里有一棵亭亭如盖的大桑树,远远望去犹如天子出行的车盖,刘备就指着这个桑树对他的小伙伴们说:“我长大了,就要坐这种羽葆盖的车子!”这话在当时可是大不敬要杀头的,但是刘备敢说,无论是年少时的戏言还是真情流露,刘备说了,而且在日后做到了。
随着日子的渐渐过去刘备长大了,汉灵帝中平元年(公元年),刘备23岁。这一年大汉王朝爆发了黄巾起义,朝廷下令各地自行组织武装抵抗蜂拥而至的黄巾军,刘备得到了朋友张世平、苏双的资助,在家乡扯起了一支小武装招兵买马,而且这一招就招来了两位将来叱咤中原的大将——关羽、张飞。
这支小武装后来跟着校尉邹靖一起去讨伐黄巾军,后来起义大潮被平定了,刘备因战功被封为安喜县尉。
在安喜县发生了一件著名的事件——怒鞭督邮。但是这事不是张飞做的,在历史上这事儿是刘备干的。说刘备当着安喜县尉,上头来巡检的督邮来了,索要贿赂,刘备不给,督邮还阴阳怪气的挑衅,刘备血气方刚受得了这气?于是把督邮绑起来打了一顿,打完之后也知道自己这官做不成了,于是挂印辞官,带着俩兄弟走了。
之后他又陆续当过下密丞、高唐尉等官职,终究做不长久。后来投奔到了老同学公孙瓒那里,在他手下当了个别部司马(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军分区司令员)。再之后他又当了平原相,被安排和青州刺史田楷一起抵御袁绍,这时候曹操怒攻徐州,徐州刺史陶谦向田楷求救,刘备和田楷前往徐州救援,这才揭开了刘备和徐州的缘分。
刘备到徐州的时候正好曹操家中失火,撤军了,刘备捡了个便宜,受到了徐州人民的热烈迎接。陶谦怕刘备离开,就送了他四千兵马作为见面礼,刘备心一动就对田楷说:“你先回青州去吧,我在徐州防止曹操卷土重来。”田楷也没说什么,自己领兵回了青州。陶谦见刘备留下了非常高兴,就表奏他为豫州刺史,屯兵小沛(今江苏沛县)。
过了一年之后陶谦病逝,他知道自己两个儿子不堪大任,于是对手下糜竺说:“除了刘备,没有能够安定徐州的了,我死以后你们就让他来主持徐州大局吧!”
刘备听说了以后还推辞了一番,但是终究还是答应了。就这样,刘备在经过半生颠沛之后得到了徐州——这个物产丰富、位置重要,连曹操都眼馋的大州。
话说吕布乘着曹操在打徐州的劲儿和陈宫张邈这些人里通外合抢了曹操大半个兖州,但是没想到遇上蝗灾双方休战之后却被曹操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逃往徐州,奔着刘备而去。
刘备是出了名的大好人啊,徐州有难他二话不说就来支援了,现在我吕布来投你,你也应该要接纳我吧?
刘备没有辜负吕布的期望。听说吕布带着残部来投,刘备连忙大开城门前往迎接。吕布刚见刘备的时候也是恭恭敬敬的,说你我都是边地人(吕布是五原郡九原人,刘备是涿州人,当时都属于边疆地带)应该知道,我吕布件关东联军讨伐董卓逆贼,我立马就杀了那个暴君以安天下,你说我对大伙有功劳没有?刘备说有,吕布一听刘备承认自己,于是那自负狂妄的性格就又表露出来了:“对嘛!我的功劳最大嘛!可是你看现在,我杀了董卓得罪了西凉兵,只好东逃,但是关东诸侯居然没有愿意收留我吕布的!你说这天下是不是不公平?玄德老弟,你说他们是不是欠我一个说法?是吧老弟?”
吕布就这么一口一个老弟的叫着,数着自己东征西讨的战绩,唾沫星子吐了刘备一脸,刘备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内心实在反感了,这种人谁见谁烦。可是刘备也不能撵人家啊,首先他自己给自己标榜了一个仁义的大旗,现在不收留不就是打自己脸嘛,而且关东各路诸侯当中,刘备也是实力最弱的几个之一,现在有个武力超群的吕布来投奔,虽然说话难听点,但是至少能帮自己守守徐州。
帮你守徐州,你这么想,吕布可不这么想!张飞在《三国演义》里怎么骂吕布的?三姓家奴!数数他的履历:从丁原到董卓;从董卓到王允;从王允到袁绍;又从袁绍到张邈······他一直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家伙,好嘛,现在徐州这么一块奶量丰富的好地盘摆在他的嘴边,他会忍得住不动嘴巴?
但是动嘴归动嘴,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主人还在那里。他得等个时机,等刘备什么时候能离开徐州了,把在徐州的主力军都带走了他才会动手。什么时候有这个时机呢?谁来创造这个时机呢?
兴平元年(公元年),左将军袁术进犯徐州,作为徐州牧的刘备自然要率兵前往抵抗。袁术的部队不是虾兵蟹将,刘备也只好把徐州城中的精锐们都带了出去,这下子——时机不就来了么。
左将军袁术,好好的怎么又打到徐州来了?
咳!他这人,可不就是一心想着扩张,想着吞并,想着当他的皇帝嘛!
自从关东联盟解散了以后,他就带着自己兵在自己的地盘里心安理得的待着。到了初平二年(公元年),袁术的老哥袁绍看年幼的汉献帝一直被董卓把持着,就想另立新君,让以仁政著名的幽州牧刘虞当皇帝,刘虞是刘秀的后代,又在当地有些声望,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袁绍自己一个人这么想不够啊,他得得到大家的支持,于是他就写信给自己的弟弟袁术,希望得到他的力挺。谁晓得袁术这小子当时就已经狼子野心,看着小皇帝在董卓手里生不如死,汉祚衰微,天下分崩离析有兵就是王道,他早已经萌生了异志。这时候立个刘虞?万一他再深得人心手握重兵重新振作了汉室怎么办?不行,这个生意划不来!再说你袁本初一个庶出的儿子也跟我指手画脚?不干!于是袁术拒绝了袁绍的提议。
袁绍得知消息后不甘心,又写了一封信给袁术去,袁术那个心烦啊,说我现在一心只想着讨灭董卓,其他的事儿我都不想!(说得可真好,但是也没见他对董卓做出过什么动静。)而当事人刘虞那边为人比较正派,断然拒绝了袁绍的建议,好嘛,袁绍闹了半天白忙活一场,心里那个气啊,又听闻了袁术骂他庶出的流言,于是兄弟俩这梁子就结下了。你看后来,袁绍和公孙瓒不对付,袁术就和公孙瓒结盟;袁术和刘表有矛盾,袁绍就和刘表结盟,舍近求远,真是笑话。
后来袁绍不是又和曹操结盟了嘛,于是袁术恨屋及乌,就发兵兖州了,没想到被曹操在匡亭打得他大败。但是地盘还是要扩张啊!不扩张怎么圆我的皇帝梦呢!于是他先杀扬州刺史陈温,再夺太傅马日磾的军中符文;又接受李傕所封的左将军名号,好嘛,现在我家大业大,动静不能停!
袁术看了看周围,哪儿好欺负?徐州,可不就是徐州嘛,那个大耳朵刘备能有什么本事?打!
于是在兴平元年(公元年),袁术就派出了自己的军队进犯徐州。刘备也带着人迎战去了,双方在盱眙(今江苏淮安市盱眙县)、淮阴(今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两个地方相持不下,今天你赢明天我赢,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打了好几个月。
刘备出城打仗了,徐州留给谁来守呢?答案是他的得力助手好兄弟张飞。
张飞这个人吧,在战场上是叱咤风云,杀神煞神附体,说有“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事。但是你要他从政,治理一方水土,和这些个政治家、阴谋家打交道,他可就没那么在行了。而且他比较任性,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真性情,这不,这种性格就给他和他主公刘备的徐州引来了祸患,这个祸患的名字叫做吕布。
吕布觊觎徐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打从他踏进徐州城门的那一刻起,他可能就起了这门心思。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智囊陈宫,眼看着徐州唾手可得,他们怎么能忍得住自己的嘴巴呢?
正好,刘备外出御敌,留下个头脑简单的张飞,而且这个张飞和下邳城的守将曹豹矛盾不小。曹豹是原来陶谦手下的官,也不知道怎么惹到张飞了,一惹就惹得他想直接剁了自己。刘备外出之后,曹豹奉命守小沛,张飞可好,直接带着兵就打小沛去了,那曹豹能干吗?他据城死守,守到后来眼看着守不住了,怎么办?只好叫人。张飞这么猛叫谁呢?吕布。
这时候袁术正和刘备打着呢,但是老是你来我往的没有个决断,于是他就想扰乱刘备的后方。哦?吕布在徐州?那就好办了,这个人反复无常,可以利用。于是袁术就写信给吕布说我以前反抗董卓,没能杀了他,吕将军你帮我报了仇;我后来和曹操争兖州,没能拿下来,又是吕将军你打得曹操鸡飞狗跳;现在我和这大耳朵刘备打仗,还是时常凭借着吕将军你的神威我才能赢,你对我这么多大恩大德,现在我就送将军你二十万斛小米(大约两千五百多万斤),聊表寸心,将军你不妨再帮我骚扰一下刘备的后方吧!
就在张飞一门心思攻取下邳的时候吕布又得到曹豹的求援,对于吕布来说这可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好!我就帮你去收了那个莽夫!收了莽夫再收了徐州!于是吕布便发兵下邳,打败了张飞。张飞兵败,吕布又乘着徐州城内空虚一鼓作气拿下了徐州,自称徐州刺史,把刘备的老婆孩子全控制住了。刘备在前线一听,哇呀呀呀!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家里着火烧成这样了!
徐州失守,刘备军心大乱,袁术便趁乱击败了刘备。《英雄记》里记载刘备当时在广陵落魄得手下军兵“饥饿困踧,吏士大小人相啖食”。逼得刘备没办法啊,无处可去,只好回徐州去“投奔”吕布。还真是讽刺,就出去一趟的工夫,吕布就反客为主成了徐州的主人了。
刘备复投徐州,吕布也没有把事情做绝,毕竟刘备在他无处可去的时候还是收留了他的,于是两人达成协议,刘备屯居小沛——历史是个圈,转了一圈刘备又回到了小沛。
可是袁术那小子不甘心啊,他还非得要置刘备于死地不可。建安元年(公元年),袁术派出大将纪灵前往小沛袭击刘备,刘备自知小沛城小难守,自己兵少不敌,于是便向吕布求救。
消息传到吕布堂前的时候,他旁边就有人说话了:“将军啊,刘备待在小沛终究是个威胁,干脆借袁术的刀灭了他算了!”,吕布摇摇头说不可取,现在这种状况让袁术杀了刘备,那小沛不就是袁术的了吗?到时候他把北边连成一片,我徐州恐怕都难保啊!小沛要救,刘备可以留着以后再除!反正我吕布,又不怕他。
纪灵带着大军气势汹汹赶到小沛时,就遭遇了吕布的军队。纪灵一早就听闻过吕布的威名,于是不敢轻举妄动,而且现在吕布袁术表面上还是友好同盟关系呢!吕布见纪灵乖了,自己便在小沛西南安了营,发出请柬叫纪灵刘备都到他帐中来。
刘备才一踏进吕布的军营就看见了纪灵,心想这家伙怎么也在这?纪灵也见着刘备了,心说吕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我们俩都叫这里来。
吕布见双方都到场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站起身来甩开膀子对他们俩说:“玄德老弟!纪灵老弟!今天把两位叫到这里呢,是想促成一场和谈!”
他端着酒走到纪灵面前,居高临下的说:“玄德呢,是我老弟,我在徐州听说老弟被人欺负,所以我就过来了,你看,我吕布这个人,不喜欢打架,喜欢劝架,你看这事能成不?”纪灵显然不大乐意,我家主公叫我来打刘备,你一句话就让我不打了?
吕布看他不乐意的样子,觉得是时候拿出点本事来让你小子见识一下了,不然你以为我罩不住我老弟啊?
“那这样!纪灵老弟,这个事我们这么办,你看啊咱们现在站的地方呢离我军营的辕门有一百五十步(约米),我现在把我的戟放到辕门口去,你们看着我,要是我一弓一箭射中了我戟的小支部分(即戟往外延伸的那部分)那你俩就讲和,要是我没射中,你们继续打,我不掺和,行吗?”纪灵估摸着一百五十步射中小支那这箭法也只有神仙能做到了,就没多想答应了,刘备那边自然没什么话说。
吕布嘿嘿一笑,让手下把自己的方天画戟放到营寨的辕门口去,他放下酒杯取下帐中弓,取箭搭弦,左脚往前踏出一步,同时双手端起弓箭瞄准了戟小支。纪灵摸着两腮的大胡子,心说我倒要看看你吕布能有多大本事,敢和我打这个赌;刘备虽然坐立不安,但是却无可奈何,只好把希望寄托于吕布的超凡箭法。
“嗖!”利箭离弦,顷刻之后便听见了箭簇插入木头的声音,一旁的小兵一看,箭簇正好没入戟小支后的木头中,辕门射戟,百步神话,吕布到底是吕布。
一时间营寨沸腾,诸将皆惊,纷纷称赞吕布是“天人”,刘备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只有纪灵吹胡子瞪眼,无可奈何。吕布放下弓箭,朝纪灵一耸肩:“纪灵老弟,愿赌服输吧?”
第二天吕布又请他们两个吃了顿饭,纪灵一边忌惮于吕布的实力,一边实在话说出去了不好反悔,于是在不久之后便撤兵了,小沛之围就让吕布一支箭给解了。
纪灵走了以后,刘备打算安心在小沛休养一阵,屯田募兵什么的,休养生息怎么好怎么来,加之刘备仁义的名声在外,没过多久就又有了一万多人的军队,这又让吕布看不顺眼了,觉得不能放任刘备这么壮大下去,再说他自己坐着徐州的位子本来就理亏,一直担心刘备什么时候再抢回去,于是干脆掐灭这个苗头,打!打小沛,打刘备!
刘备知道自己打不过吕布,只能跑,小沛徐州容不下我了,公孙瓒那里回不去了,南下有袁术,没办法,只好往兖州——曹操那里去了。
刘备又开始了他的颠沛生涯,而与之相反,远在江东的孙策却在一步步的壮大。
孙策是谁?别忘了,当初最让董卓忌惮的“江东猛虎”孙坚一直没有动静,而这位在江东闹得天翻地覆的孙策,正是孙坚的儿子,人称:小霸王。